常宁公交：免费午餐吃多久

金陵人

因为儿子和儿媳都在广东佛山打工，72岁的郑经显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接送上小学三年级的孙女。他每天从郊区往返常宁市区4个来回，光公交车费就得12元。这对依靠政府发放低保金生活的郑经显来说，是一项不菲的支出。

　　现在这项支出已经从郑经显的家庭账单中消失了。今年7月1日，常宁市政府作出实行免费公交的决定，该市也因之成为中国首个实行免费公交的城市。常宁是一座位于湖南南部的繁荣县级市，素有“有色金属之乡”与“非金属矿产之乡”之称。

　　这个城市对实施免费公交政策的解释，是为了节约能源，保护环境，规范城市交通秩序，实现公共财政更好地服务于市民。

　　郑经显现在每天免费乘坐4路公交车接送孙女。这趟公交车中间途经20个站，全线有16辆车。

　　该线路一位乘务员李湘说，自从实行免费公交后，乘客大量增加，每天乘坐公交车的人，比原来增长了两三倍以上。

　　詹勇就是7月1日才正式上班的4路车司机。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1台车每天固定加油150元，加上保险费、卫生费等各项杂费70多元，每天成本在200多元。全市45辆免费公交车每年起码要360万元支出，加上即将新开通的7路免费公交车，政府每年在免费公交上的支出，大概500万元。

　　华南理工大学交通学院一位长期关注和跟踪公交改革的教授对本报记者表示，在油价上涨、城市公交成本急剧上升、不少城市决策者在公交要市场化还是公益性上犹豫不决的大背景下，常宁市试水免费公交，具有特殊的样本意义。

　　免费背后的考量

　　常宁市区原来经营公共交通的股份制公司成立于1998年。截至免费公交政策实行前，该公司在常宁市共经营公交线路11条，其中市区公交线路3条。

　　提起免费公交运行之前常宁市的公共交通情况，常宁市城市公共交通管理处主任刘建国的评价是，政府不满意，市民也不满意。

　　刘建国说，当时的公共交通经营者一切以创收为目的，严重忽视安全生产和社会效益。例如，按照国家规定，公共交通车辆使用8年后就应报废，但原经营者却让早就应报废的14辆车带“病”运行，同时对政府优待老年人和学生的政策不予理睬，经常拒载这两类乘客。

　　另外，免费公交实施之前，常宁市区还拥有大量的非法运营车辆。据交通管理部门统计，当时在常宁市区运营的两轮摩托车共有1100多辆，三轮摩托车和其他类型的非法运营车辆400多辆，虽经多次打击整治，仍然屡禁不绝。

　　刘建国形容当时常宁公共交通存在的隐患，“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而最终结果毫无疑问是“政府买单”。

　　因此，常宁市政府在农村免收水费和免交医疗保险金的基础上，下决心改善公共交通状况，决定在城区实行公交车免费乘坐。

　之前常宁市政府对原有的公交线路和车辆进行了评估，以每辆4万元的价格，回收了50辆公交车。在此基础上，常宁市政府又购进20台大客车，以改善公共交通的硬件设施和乘车环境。

　　按照常宁市城市公共交通管理处提供的数据，为了赎回3条公交线路的经营权以及添置站台等基础设施，政府前期已投入700余万元。

　　目前，常宁可免费乘坐的公交车是全部在城区内运行的3条公交线路，总共有运营车辆45台。为此，公交管理部门通过考核，专门从社会招聘了70名司机和50名以下岗职工为主体的服务管理队伍。

　　政府底气的来源

　　实行免费公交之后，常宁市政府能否提供持续的财力支撑，无疑成为市民和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

　　对此，刘建国表示，政府早有考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政府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刘建国向本报记者介绍，免费公交运行支出，将全部由常宁市财政负担，其中一部分由财政预算安排，其他由城市公交车广告经营收入弥补，还有一部分是中央财政燃油补贴。

　　具体说来，中央财政燃油补贴大概是1辆车每年1万元左右，车身和站台广告收入有100多万，公共财政将承担300万元左右。

　　政府的底气来源于常宁市丰富的矿产资源。其铅、锌、金、铜、锡和煤炭等矿产蕴藏量居全国和湖南省前列。近几年，由于有色金属等矿产价格上涨，常宁市的地方财政收入每年以1个亿以上的增幅持续增长。今年1至5月，实现财税收入2.8亿元，同比增长27.6%，增幅居湖南省县级市前列，这为免费公交提供了坚实的财力支撑。

　　据了解，实施免费公交之后，大量乘客涌向公共交通，公交出行人数从原来的日均1万多人增加到5万多人，此举极大压缩了非法车辆运营的空间。与此同时，免费公交还导致市民私家车的使用量大幅减少。据常宁市公交部门估计，私家车(包括轿车和摩托车)日平均减少1万台以上，两项相加，常宁市每天可减少燃油消耗近3万公升。

　　除此之外，免费公交据说还带来了社会风气的转变。刘建国表示，原来在常宁的公交车上很少有人给老年人让座，很多人总认为自己出了钱，自然应该享受，常常因为争抢座位发生吵架斗殴。而现在，坐车的人往往心平气和，争着给老年人和有需要的人让座，社会风气大幅好转，“这是大家都不曾想到的”。

　　对于常宁实行免费公交，有关专家们意见不一，但都对其样本意义表示肯定。长沙理工大学交通学院教授胡列格认为，这是一个大胆的动作，更是一个非常积极的现象。

　　但是他对此仍心存忧虑：公交完全成为福利事业，是否会影响其他社会福利之间的平衡？他说，就中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教育、医疗的公益化改革更为迫切。

　　胡列格说，即使在经济发达的西欧，公交领域也是半福利半市场的取向，其中有资源合理配置的考量。

　　中山大学一位研究政府行为的学者表示，之前湖北十堰公交完全市场化的做法和现在常宁免费公交的做法，是公交改革两个极端的典型案例。他认为，这种极端化的做法，肯定是难以为继的，但有地方愿意尝试，仍然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情，至少，它会让人们更清楚地看到政府的能力以及政府管理的边界在哪里。